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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-玻璃王國的興起與衰落:窯口玻璃百年工藝如何再創奇蹟

A journey through 100 years of traditional 
Taiwan's glass blowing

起工編輯部  01.11.2016

窯口玻璃的黃金年代

「窯」是傳統玻璃製成中最重要的特徵,在一千五百度以上的窯爐裡,放入陶製耐高溫的坩堝,就是一個可以作業的窯爐。一個八卦窯,會有許多個窯口,玻璃師傅用工具從坩堝裡挖出玻璃膏,接著利用各種技法,將它製成玻璃用品,我們統稱經過這樣製成的產品為「窯口玻璃」。

以八卦窯作為主要生產工具的玻璃工廠,每日最大的成本就是保持二十四小時燃燒。六、七○年代的臺灣,正是台灣玻璃產業的鼎盛時期,每個窯口都有人在生產玻璃。在新竹、苗栗一帶,上百家高溫燠熱的工廠與穿梭其間充滿汗水的師傅們,在火焰下生產了全世界絕大部分的玻璃製品;從容器、燈泡到耶誕燈飾,當時,我們甚至可以大聲地說:「全世界的聖誕節,都是台灣照亮的。」

 

那個時候臺灣玻璃產業極盛,全世界的耶誕節都是由臺灣的燈泡照亮。上百的工廠、到處可見的煙囪,滿身汗水的師傅們在火焰下產出全世界絕大部分的家用玻璃,燈罩、水杯、平板玻璃,替臺灣爭取豐沛的外匯存底、替世界帶來完美的透明與晶瑩。如果玻璃會做夢,他們可能都會夢見在臺灣的出生地;如果他們會唱歌,他們哼的,可能都是臺語的搖籃曲。

▲玻璃師傅耐著高溫,製作著傳統的窯口玻璃。

玻璃產業逐漸在台灣沒落

但是近二十年來,工廠外移、材料取代以及轉型全自動化量產,導致台灣的傳統窯口玻璃廠驟減;讓台灣玻璃業走向兩種極端:數十萬件起跳的大型玻璃廠,以及個人藝術創作的工作室。

沒有幾十萬的訂單,無法啟動全自動的大型機具。沒有幾十萬的資本,無法自己蓋窯雙手慢工細活。玻璃產業面臨的,不只材質日新月異的取代;自動化當道,每日數十萬的產量,使得玻璃工廠一間間的外移、關門;另一方面,政府扶持轉型的玻璃藝術品,個人創作的工作室興起;但介於兩者之間的中型產能工廠,透過窯爐熔融與半自動化的生產模式,能保留量產的可能與客製化的彈性,卻被大環境所忽略,也找不到與現代需求接軌的方式。

目前全台灣僅存不到五座八卦窯仍在營運。也就是說,如果現存已經不到五家的中小型窯口玻璃廠消失之後,台灣玻璃產業將失去創新的機會。

▲像這樣早期帶來經濟奇蹟的傳統窯口玻璃,全台剩不到五座,時常還因訂單不足而休息。

走進玻璃廠,眼前的景象因為高溫顯得搖晃,但仍見師父俐落的從窯爐裡取出了個小光點,突然一格呵氣吹成燈泡般的小圓,眨眼間這小燈泡般的火光放入一塊鐵模裡,出來時,已是一個微微泛著紅光的玻璃物件——這是每天在窯口玻璃工廠不間斷的作業動線。

 

模具師傅將生鐵磨成各種形體、不同花紋的模型;司爐人徹夜守著八卦窯,將坩堝填滿矽砂等待熔融;玻璃師傅以團隊接力的方式,將玻璃膏吹製成一件件的玻璃製品。這三種傳統的職人,守著台灣剩下不多的窯口玻璃。在不久的未來,是八卦窯爐裡的火先熄滅?還是這些沒有接班人的老師傅們先退休?​

▲ 老師傅用手工雕刻模具,每一刀都是在刻畫玻璃製品的樣貌。

▲ 老師傅以手工吹製的技法來製作玻璃製品。

▲ 手工吹製過程中也以模具為輔助,才得以加速生產,並且讓成品一致。

重新喚醒玻璃的記憶

材料學家米奧多尼克(Mark Miodownik)提到玻璃時說:二氧化矽在到達高溫然後降溫時,它的分子沒有像水分子一樣回到原本的地方,而像是忘記自己應該回到哪個位置、忘了它原本的屬性。浪漫一點來說,矽分子因為一次嚴重發燒,失去了所有記憶,只能停留在原地;也因為失憶,所以我們有了玻璃。台灣曾是玻璃大國,在竹南一帶一度有近兩百家工廠,如今回到竹南,幾乎看不到什麼歷史遺跡證明這件事,僅存五座依舊燃燒的窯爐。玻璃在此的記憶逐漸透明,慢慢從台灣消失。

 

這段玻璃的記憶其實很短,在台灣或者亞洲的歷史中,玻璃都沒有占到如西方一樣重要的位置,如同活字印刷一樣。羅馬時代的玻璃窗,從未威脅到日本、中國的紙窗;義大利各種精緻的玻璃器皿,都無法替代東亞陶瓷的蓬勃發展。亞洲沒能繼續探究玻璃,不像西方發展出透鏡,得以讓視覺延伸,能細得看見細菌、遠得看見月球,甚至有了試管與量杯,讓科學革命發生。即使亞洲錯過了這一切,我們還是在五、六○年代藉著代工將玻璃帶入台灣,生產大批玻璃換取外匯存底;不過三、四十年,更便宜的勞動力便逼著玻璃出走,轉換到中國、泰國或越南。

 

今天,隨意走到台北太原路,會發現玻璃便宜得驚人:水杯十九元、水壺二十五元。如果問有沒有台灣製的,老闆會尷尬的說,「沒有了。」如今玻璃忘記了台灣,望著水杯,我們想追溯這段簡短的歷史,這段在玻璃輝煌歷史中毫無重要性的歷史,但可能是許多老師傅一輩子的故事;這段時間的器皿可能也不像康寧大猩猩第五代玻璃(編按:創新材質,宣稱自一‧六公尺高摔落也不破)具有任何突破性,卻是父母生活場景的基本色調:壓花玻璃海棠洩下的日光、印花玻璃杯裡的果汁、刻花玻璃盤中的糖果,回憶的光線就在這些玻璃反射間逡巡。

從這失憶的場景出發,我們想追回老師傅的記憶,強調窯口玻璃彈性生產的特性,是實驗創新的必要設施。藉著恢復這段歷史,銜接起台灣新興的玻璃設計師,期望這段過去,能有新的未來。

 

攝影/翁子恒
照片提供/行人文化實驗室 

本圖/文經授權轉載自行人文化實驗室《透明的記憶:感受日常玻璃的溫度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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